"要让迪士尼中国在未来10-20年都无法盈利"，几个月前，万达董事长王健林的一番公开叫板迪士尼的言论，让万达城这个被称为万达"第四代产品"的文化旅游项目迅速成为焦点。但至少从目前来看，万达要实现这一目标并非易事。

自2009年万达长白山国际度假区开工，作为商业地产龙头企业的万达，已在文化旅游产业跑马圈地近7年时间。7年里，包括在建的7座万达城和青岛东方影都，万达在全国布局了13个文旅项目，总计投资近5000亿元。

虽然王健林信心满满，但作为万达文旅产业的开山之作，武汉中央文化区的表现却乏善可陈。在开业近19个月后，2016年7月31日，投资约38亿元，曾被称为"世界上唯一的室内电影乐园"的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宣布暂停营业。电影乐园内部员工对网易财经直言，停业是因为乐园游客数量低迷，无法继续运营。与电影乐园仅隔一条汉街的汉秀剧场，表现亦不尽如人意。由于这两个项目的失利，"几次开会王健林都非常生气"。

此外，网易财经了解到，不止武汉万达电影乐园，万达曾计划在大连投资500亿元建设大连金石文化旅游项目则早已搁浅。这个在万达年度报告中被寄予"一定会在全世界引起轰动，成为全球影视产业的一大中心"厚望的项目，已于2014年前后撤出大连，相关规划用地也返还给了当地政府，仅保留了原本的商业地产项目。

前车之鉴，如今在全国7座城市大兴土木的万达城，是否能如预期的那样超越迪士尼呢？

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停业真相

作为"千湖之省"湖北首府的武汉，坐拥大小湖泊百余个。被视为万达第一个城市文化旅游项目的武汉中央文化区便坐落于此，东接武汉第二大城中湖东湖，西接武汉第三大城中湖沙湖。

武汉中央文化区曾被王健林寄予厚望，成为2011年万达在全国最大的一笔投资，总耗资500亿元。彼时，王健林将该项目赋予了这样的意义："等我们武汉项目开起来，你们会看到万达这些年来的探索。"

王健林的信心不无道理。占地面积1.8平方公里的武汉中央文化区，是当时万达的全新生态：一条长达1.5公里的民国风情汉街，串起一座万达广场、两座万达酒店、一个武汉万达电影乐园、一个汉秀剧场，以及四周的万达写字楼和若干住宅。这也成为2013年后陆续上马的万达文化旅游项目万达城的雏形。

但万达在文旅产业的这一开山之作，尤其是被誉为"武汉双骄"的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和汉秀剧场，如今却处于尴尬境地。2016年7月31日，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宣布暂停营业，称将进行全面升级改造。而这个投资约38亿元，被称为当时"世界上唯一的室内电影乐园"的项目，2014年12月20日才开门迎客。

对于这一结果，自开业便一直在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工作的王娜对网易财经直言，所谓停业升级，实则是乐园无法继续运营。"电影乐园一直亏损。内部曾说按照票价，每天要保证3000-4000人游玩才能实现盈利。但除了开业第一年的春节期间有过每天6000-7000人，和做'1元抢门票'活动初期最高峰的1.2万人外，平时很少能超过（3000-4000人）这个游客数，最少的时候200-300人也有过。"

由于游客少，武汉万达电影乐园的门票也由最初的400元降至240元，甚至在开业半年后便开始在团购网站上定期举行"1元抢门票"、"49.9元体验票价"等活动。一个未经万达官方证实的消息是，400元的门票其实是由王健林制定的。而对于这一价格，不少乐园一线员工都认为偏高。

"项目一共才6个，每个项目从排队到玩完不到20分钟。配合项目游玩的影片更短，多是5、6分钟，最长的也只有12.5分钟。"王娜向网易财经坦言。在项目少、门票贵的情况下，武汉万达电影乐园重复游玩率很低。"拿'飞跃湖北'为例，这个项目开一场的成本为1000多元，但座位经常坐不满，为了节约成本后来就变成有时间场次限制。"

有意思的是，一位知情人士向网易财经透露，王健林在玩过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后，对下属称"项目比较幼稚"。而王健林之子王思聪，不知是否因为时间原因，仅在乐园玩了一个项目便离开。网易财经未能从万达方面证实这一信息的准确性。

事实上，包括王娜在内的大部分武汉万达电影乐园员工，在7月中旬才知道乐园停业升级的消息。对于员工的去留，万达的解决方案是，要么调动至万达其他产业，要么接受遣散。遣散费为两个月的员工个人近一年平均工资，以及未提前通知补贴2400元。而除了中高层，大部分一线员工都接受了遣散。

"什么时候重新开业没有通知，说预计要一年时间。"王娜说，"内部都说肯定不会彻底停业，因为毕竟这是万达文化旅游产业第一个项目。"

而武汉万达电影乐园东边，仅一条汉街相隔的汉秀剧场，表现同样不尽如人意。"汉秀的生意一直不能让人满意，380-2000元的票价通过旅行社六折就能买到，还经常有促销活动，但位置还是坐不满。"曾在武汉中央文化区工作两年的张哲告诉网易财经。他还透露，"因为电影乐园和汉秀的表现，王健林几次开会都很生气。"而这件事"很多内部员工都知道"。

一个可以佐证的事实是，根据公开报道，在2015年1月20日万达集团年会上，王健林对于由万达文化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唐军主抓的武汉电影乐园及汉秀项目，几乎不留情面地一顿痛批。之后，唐军黯然从万达离职。

大连金石滩项目流产

事实上，在武汉中央文化区之后，万达曾计划在大连投资500亿元建设大连金石文化旅游地产项目。而网易财经发现，这一项目早已悄然搁浅。

2010年8月24日，万达宣布与泛海集团、联想集团及大连一方集团共同投资500亿元，打造大连金石文化区。根据当时万达的对外宣传，这一项目包含影视产业园、主题公园、大连秀剧院、度假酒店区、滨海高尔夫、商业中心、医院和学校配套居住区共八大功能区，预计2013年建成。

大连金石文化区也被写入万达2010年、2011年和2012年的工作报告。在2012年的报告中，如此介绍该项目："春节后（编者注：2013年春节）将全面开工，力争2016年、确保2017年建成。这个项目一旦建成，一定会在全世界引起轰动，成为全球影视产业的一大中心。"此时宣称的建成时间，已经比2010年时预计的延迟了3-4年。

2012年，在《中国企业家》的一次采访中，王健林曾如此解释其拜访美国电影界的巨头之行："主要是为万达大连金石滩项目拍板。那是一个完全以电影为主题的高端旅游及文化地产项目。所有电影产业最酷、最炫、最有历史感的东西，都会集中在这个十几平方公里的地产项目中。"

耐人寻味的是，自2013年起的万达工作报告中，再未出现关于大连金石文化区的相关信息。网易财经了解到，2014年前后，万达便将旅游文化项目撤出大连金石滩，原本的项目用地也已退还政府，仅保留了商业住宅"大连金石天成"。而时至今日，万达亦未能就此给出官方解释。

一位大连金石天成的销售人员告诉网易财经，由于多方面原因，整个大连文化旅游项目搬去了青岛，即此后万达大力推广的青岛东方影都。

不少购买了金石天成商品房的业主则在网上大呼上当，称"当初购买就是看中了周边的配套旅游设施"，因而要求退房。作为补偿，2014年2月，万达开始对有退房意向的购房者办理退房手续，并对不退房的住户提供1000元/平方米的补偿。网易财经了解到，如今，大连金石天成的房价已由最初的每平方8000元降至每平方6000多元。

不止大连金石文化区，万达首个旅游演艺产品，位于三亚的"海棠·秀"，也在汉秀宣布正式开业4个月前的2014年8月宣布停演。根据当时三亚本地媒体报道，“海棠·秀”停演的原因是"实际花钱看演出的人寥寥无几"。“海棠·秀”于2011年9月在三亚海棠湾万达大剧院首演，全剧制作成本高达6000万元。

虽然"海棠·秀"停演之时，相关负责人曾表示只是暂时歇业，改版升级，但直至目前，仍未传来"海棠·秀"重新上演的消息。网易财经还查询到，负责"海棠·秀"的三亚万达娱乐文化管理有限公司，工商信息目前处于注销状态。

万达城对决迪士尼模式之辩

根据网易财经统计，2009年至今，在短短7年时间内，不包括大连金石滩项目和三亚"海棠·秀"在内，万达已在全国布局了13个文旅项目，包括长白山国际度假区、武汉中央文化区、西双版纳国际度假区，南昌、合肥、哈尔滨、广州等9座城市已建和在建的万达城，以及预计2018年开业的青岛东方影都。这13个项目总计投资近5000亿元。

而这其中，万达城被万达赋予了重要使命。王健林曾公开表示，万达城将被快速复制到多地，到2020年前会在全国完成15-20个万达城项目。几个月前，王健林甚至公开叫板上海迪士尼乐园，号称要让迪士尼中国在未来10-20年都无法盈利。

"好虎架不住群狼"，王健林的战略大抵如此。而其口中的"群狼"便是指万达向"轻资产"转型的重要标杆之一万达城。从目前的规划布局上看，已分别于2016年5月和9月开业的合肥万达城与南昌万达城，无不瞄准了一个中心——上海迪士尼。

虽然王健林自信满满，但不仅被称为万达城前期试验品的武汉中央文化区表现未尽如人意，另外一个前期作品，于2012年7月开业的长白山国际度假区的业绩也不算亮眼。根据万达商业A股招股说明书，截至2015年6月，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开发有限公司亏损3.4亿元。与长白山国际度假区遥相呼应的西双版纳国际度假区，则于2015年9月才开门纳客，前景尚未可知。

上述三个前期作品的现状，依然无法判断出被万达寄予厚望的万达城未来能否成功，而南昌万达城和合肥万达城开业均不到半年。

根据当地媒体报道，截至10月3日下午5点，南昌万达城当天入园人次超过3.2万，合肥万达城当天入园人次超过3.4万，双双创造开园以来纪录。若按此数据，则国庆期间合肥、南昌两地万达城的游客数量，低于上海迪士尼乐园日均游客量9万人次。

虽然公开叫板迪士尼，但南昌万达城开业时，万达城内主题乐园中被发现有迪士尼卡通形象的产品。对此，万达方面表示是万达城内个别商家之举，而迪士尼方面则对媒体称"这些非法而又拙劣的山寨品让人失望"。

"万达城和迪士尼的模式是有区别的，迪士尼是专门的'游乐'模式，万达城则是'地产+游乐园'模式，双方本身运作模式就有很大区别。"同策咨询研究总监张宏伟对网易财经表示，如果纯粹从文旅角度讲，还是迪士尼经验丰富一点。

实际上，在南昌打造万达城之初，王健林就曾介绍，400亿元总投资中约220亿元用于投资文化旅游，剩下的用于200多万平方米的房地产投资和住宅写字楼的投资。这也是正在全国范围内大肆兴修的万达城的通用模式。

对此，王健林亦公开坦言，"我不可能买地后靠文化旅游用20年来回收成本，中国的金融模式 （指融资成本）不支持这种发展模式，在这个情况下，（资金）只能走销售（房地产）一部分、融资一部分的路子"。

"万达城是万达结合城市发展找出自己的一条路。但是因为投资体量特别大，盈利模式上又是地产销售和文化旅游结合，虽然现阶段地产销售取得了不错的销售业绩，但是中长期角度来讲，可持续地产销售的现金流和可持续的旅游相关产业的增值收益能不能获得市场认可，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对于万达城的这一模式，张宏伟如是分析。

关于万达文旅产业在部分地区遭遇的经营困境，以及万达城的经营模式问题，截至发稿，万达方面尚未能回复网易财经的问询。

（文中王娜、张哲使用化名）